重生第三年,寅时三刻,铜壶滴漏第七声。
喉间的灼痛如活蛇噬咬,我蜷缩在明黄帐幔里,指甲抠进蟠龙榻鎏金纹路——这具十四岁的身体里,还残留着前世鸩酒的灼烧记忆。
案头龙涎香混着若有似无的苦杏仁味,与冷宫雪夜的毒香分毫不差,提醒我此刻仍处在所有人的目光中。
铜镜映出少年人苍白的脸,束发玉冠下耳后胎毛未褪,却在玉冠上别着枚狼首金簪——外祖父临终前塞给我的沈家军信物,用他染血的甲胄熔铸。
指尖抚过梁柱上的剑痕,三年前刺客夜袭时,我故意让匕首擦过脖颈,伤口深浅精确到分毫不差,只为在东宫埋下太子怯懦的烙印。
更漏第八声,小禄子捧着青瓷碗踏入寝殿。
碗沿胭脂色刺得太阳穴突突直跳——与前世妖妃蔻丹颜色相同,而碗中凝神汤泛起的琥珀色,在这刻撕扯着我残留的理智。
接过瓷碗,我掀起眼睑,勾起嘴角,细细打量起跪在身前的好忠仆。
小禄子后颈鞭痕在宫灯下泛着淡红,那是前日他失手打碎御赐瓷器的惩罚。
但我知道,这道伤的形状与沈玉衡书房暗卫的鞭刑纹路一致——他在替真正的主人受过。
去传三舅,卯时初刻在太液池垂钓。
我将密信塞进空药盒,盒底沈家军徽用磁石固定,可与三舅的虎符玉佩相吸。
看着他藏盒子的手势过于熟练,我补了句:池边第三棵柳树下,记得用荷叶包好。
他指尖微颤,发顶青痣在烛火下明灭。
那不是朱砂,是西域狼毒草汁的标记,前世我在冷宫墙缝里见过相同的青色斑点,刻在替沈玉衡传递情报的死士额间。
卯时初,太液池雾锁寒烟,假山堆叠如祁连山形。
三舅的钓竿第三次沉入水中时,我晃了晃鎏金酒壶,铜铃三短一长——对应匈奴斥候三队,每队十人。
老臣将鱼线一扯,钓上来的木匣里躺着北疆军报,匣底刻着狼首泣血暗号,与我藏在发间的金簪纹路相通。
狼出没于黑夜。他压低声音,钓竿指向假山主峰,峰顶小旗标注着沈家军粮仓位置,离此八十里,恰是弩箭射程。
我捏着酒壶往石桌上倒酒,琥珀色液体在桌面汇成地图轮廓,酒液流经玉门关时,露出浅浅的闭字。
本宫听说,我用酒壶盖叩击阳关位置,壶盖内侧的牡丹纹与西域秘道入口石刻完全吻合,商队若走此道,十日可抵狼族王庭?
三舅瞳孔骤缩,钓竿险些脱手——这组数据,是前世我在冷宫听沈玉衡与匈奴使者密谈时记下的。
远处宫娥笑语渐近,我突然将酒壶砸向烽燧,溅起的酒液在石面蚀出焦痕,显形出敌军粮草路线图。
殿下醉了。三舅望着焦痕,喉结滚动。
我扯着他袖口晃了晃,露出内里绣着的并蒂莲——花瓣数与沈玉衡书房暗格机关步数一致,醉翁之意不在酒,在乎山水之间也。
故意将山字咬得极重,暗示假山内藏监视。
他瞬间领会,咳嗽三声——这是沈家军敌在暗的信号。
我借着酒意踉跄半步,用手扶住三舅。
轻叩三下,这是我们都懂的暗语。
对视一眼后,三舅招呼下人带我去休息。
第二日,巳时正,沈府垂花门,铜环撞击声惊飞檐下寒雀。
沈玉衡身着月白广袖,折扇轻摇间露出腕间红绳——那是我送他的定情物,此刻却成了狼族细作的联络信物。
太子殿下昨夜可是宿醉?他侧身引路时,龙脑香中混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药草味,与小禄子发间气息相同。
嗯,沈弟不必担忧,我还想去书房瞧瞧你新得的小玩意表面一副欣喜的模样。
书房内,我盯着新绘的并蒂莲屏风,花瓣数比上个月多了三片。
殿下请看《西域山川图》。他展开的画卷上,祁连山麓标注铁矿,但山脚阴影处的狼首暗纹,与我发间金镖图案互为镜像。
我指着墨团轻笑:这矿脉走向,倒像狼旗的獠牙。
他指尖微颤,扇骨咔嗒轻响——密道机关启动声,边走边说殿下,这种话你可与我说,与他人还是慎言为好。
我微笑着注视着他若不是你,我也不会开这种玩笑,玉衡不是他人。
最后一句话我故意放慢语调,听起来暧昧至极。
玉衡这书房,倒像个迷宫。我笑着看了看这地下的密道。